第199章 结局(下)-《东都岁时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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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姜老太太干脆把拐杖一扔顺势坐在踏上,把他搂在怀里心肝肉肉儿唤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太婆婆!”卫阿饧知道姜老太太年事高耳朵聋,对着她耳朵大声道,“我想您想得辗转反侧……就是夜里睡不着觉。”

    姜老太太也没怎么听清楚,总之就是心花怒放,当即摘下腰里的碧玉佩塞给他:“你大姨母前些天给我的,快收起来。”

    那玉佩汪着温润的绿光,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,无奈卫阿饧不识得,他双手捧着玉佩,规矩地行了个礼:“多谢太婆婆的赏赐,上回的糖枣糕还有么?”

    姜老太太忙吩咐下人去取。

    钟荟和三娘子姜明淅并肩走进祖母屋里时,卫阿饧已经把一碟子枣糕吃完了。

    钟荟看了眼碟子上的残渣,无奈地嗔怪道:“又到太婆婆这里骗糖吃,前些天闹虫牙不记得了?”

    “小阿饧,还记得三姨母么?”姜明淅快步朝他走去,蹲下身把他搂在怀里,捏捏他的脸,“你小时候我常来你家抱你呢!”

    他们上回见面是一年半之前姜明淅出嫁的时候,卫阿饧那时候还小,看着三姨母有些陌生,不过他一点也不露怯,勾住姜明淅的脖子,二话不说往她脸上盖了个湿润的章,闪着眼睛道:“三姨母最好看,好看的人心也善,好姨母,我阿娘要打骂我,你帮帮我呀!”

    姜明淅笑得差点跌在地上,把他一顿搓揉:“小嘴怎么那么甜呢!”

    “好了别闹你三姨母了,去找你二舅顽儿吧。”

    钟荟把孩子打发走,扶着三娘坐到榻上,“有什么不舒服么?”

    三娘子抚了抚平坦的小腹:“倒没觉察出什么,脾胃也没什么变化。”

    她是在回京的半路上发现有孕的,钟荟得知以后唬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苏郎说了......”三娘子说起夫君便微微红了脸,“家里在京中有宅子,索性叫人收拾出来住个一年半载,待出了月子再回去,他已经叫人送了信回去,阿舅阿姑都是极和善可亲的人,想来不会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钟荟喜不自胜:“那就太好了!咱们又可以时常相见了,你有了身子仔细着点,我那儿有个温补的方子,你拿去叫大夫看看能不能用。”

    又细细叮嘱了许多起居饮食的禁忌。

    “阿姊,”三娘子忍不住笑道,“真不愧是做了阿娘的人,唠叨起来没个完。”

    钟荟扯了扯她脸蛋:“还说我,都快当阿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!”

    姊妹俩絮叨了一会儿,三娘子问道:“阿姊你明日有安排么?我想入宫去看看大姊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昨日夜里才到,要不歇息两日再入宫吧?”

    三娘子摇摇头:“无碍,我也怪想大姊的。”

    当天夜里钟荟宿在了姜家,第二日一早,姊妹俩带着阿饧一起入宫觐见姜太后。

    姜明霜早早在寝殿等着两个妹妹,恨不能亲自出宫门迎接,到隅中总算把人盼了来。

    她着一身正红的家常衫子,只随意绾了个圆髻,身上没什么纹饰,却显得雍容。

    姜明霜拉着三娘子的手端详了好一会儿:“嗯,嫁到婆家两年倒养胖了些,越发可人疼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苏小郎君快把她疼到肉里去了。”钟荟揶揄道。

    宫人搬了绣榻来,姜明霜招呼姊妹俩坐,自己搂着外甥,轻轻地揉着他的小脸蛋,吩咐宫人去拿果子。

    “姨母,大表兄呢?”阿饧两只眼睛往四处溜。

    姜明霜故意逗他:“在宣德殿听太傅讲学呢,姨母叫人带你去找他好不好?”

    卫阿饧把脖子一缩,忙摆摆手:“不了姨母,我就在此处等他吧。”

    那位太傅不是别人,正是他阿耶,再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去寻晦气。

    他吃了一会儿果子,听了大人们聊了会儿天,抬袖掩着口打了个呵欠:“大姨母,表兄何时回来呀?”

    姜明霜笑起来:“跟阿竹姊姊去院子里看小猧子罢。”

    阿饧眼睛一亮:“大姨母,我能抱一只回去么?”

    “不能养,二花怕猧子。”钟荟赶紧阻止。

    “那咱们把二花送走得了,猧子多好玩儿啊。”

    “不成,你阿耶不让养。”

    卫琇是治他的良方,阿饧顿时不吱声了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天子下学,一出宣德殿的大门就忍不住问前来接他的内侍:“阿六,不知卫家表弟到了么?”

    内侍手里提着他的书笥,笑着道:“卫小郎君到了有半刻钟了……殿下莫要着急,慢慢走,仔细着脚下。

    表兄弟俩有程子未见,见了面两人都很激动,不过司徒颖大了半岁多,性子也不像卫阿饧那样跳脱,没他那么喜形于色。

    “大表兄,我同你说,昨日二舅带我骑马了!”阿饧忍不住炫耀,“要是你在就好啦,不过你是天子,不能随意出宫……”

    司徒颖听了也很艳羡,他们表兄弟俩最喜欢的就是二舅,二舅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,但是私底下又温和又有耐心,会送他们镶宝石的小弯刀,还会替他们做小弓,给他们讲黄沙大漠里的故事。

    司徒颖有好几个教射御的先生,哪个都不及二舅有意思。

    表兄弟俩由内侍陪着去芳林园玩。

    卫阿饧往曲池里投了几块小石子,一尾锦鲤都没砸中,懊恼地拍了拍手:“大表兄,你既是天子,我阿耶也得听命于你对吧?”

    司徒颖想了想,觉得这话也不全对,他虽是天子,太傅叫他写十个大字他也不敢写八个,但是太傅讲过君臣之分,从名分上来说又似乎是这么回事,他只好模棱两可地“唔”了声。

    卫阿饧喜上眉梢:“好表兄,你能不能下个旨叫我阿耶日日宿在宫里别回去了?”

    “呃?”司徒颖为难起来,他还不曾亲自拟过旨,都是中书郎草拟后交给中书令也就是卫太傅过目,再送呈太后盖印,太傅有时候会给他讲解,但是从头至尾都不过他的手。

    但是望着表弟期待的眼神,他又不好意思让他失望:“我且回去试试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表兄你应承我了,君无戏言,可不许翻悔。”卫阿饧解决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
    两个孩子难得见一回,大人们也不想拘着他们,姜明霜索性叫宫人把午膳送到园中清凉台。

    孩子们玩了大半日,夕阳西斜的时候,眼皮终于开始往下耷拉,发了一会儿愣,渐渐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内侍阿六把他们轻轻抱起来,左右手各一个,扛回太后的寝殿。

    钟荟忙上去接过卫阿饧抱在怀里,对大娘子道:“天色也不早了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大娘子本想留他们在宫中用晚膳,但是姊妹俩要回去陪祖母,便也不强留,只连声道:“多来宫里瞧我们。”

    把姊妹俩送出殿外,姜明霜回到房内,坐在床边盯着儿子的睡颜看了许久,阿宝五官长得像她,只有眉毛有些司徒钧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娘娘,”阿六小声道,“时候不早了,奴婢去传晚膳?”

    姜明霜点点头:“让阿宝睡会儿,待晚膳来了再叫醒他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阿六答应了一声便往外退。

    姜明霜站起身,绕出屏风,突然叫住他:“阿六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还有别的吩咐么?”

    “阿六,”姜明霜向前走近两步,“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,那日不是先帝叫你来救我的吧?”

    阿六神色慌乱,扑通一声跪下来:“娘娘,当日确是先帝命我来找您的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不必骗我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再想起司徒钧,她心里只剩个远远的影子,轻若无物,再也不能激起丝毫波澜。

    “阿六不敢欺瞒娘娘。”阿六心里着急,重重地磕了两个头,“的的确确是先帝派我来的。”

    姜明霜走过去把他扶起来:“你去罢。”

    钟荟和三娘子姊妹俩坐上犊车,出宫回姜府。

    姜明淅掀开窗帷回望越来越远的宫门,突然对二姊道:“阿姊,你觉不觉得大姊宫里那个内侍像一个人?”

    “你说阿六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长得一丁点儿也不像,可我看着他老想起阿年表兄,”姜明淅蹙着眉道,“就是觉着像。”

    钟荟沉默了一会儿:“说起来也有好久没见着表兄表嫂了,难得你也在京中,回去同阿兄说一声,请他们来小住几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姜明淅点点头。

    司徒颖醒来用过晚膳,回书房憋了两个时辰,终于不负表弟所托,拟了他一生中的第一道圣旨,此时距他亲政还有近十年。

    第二日卫阿饧捱了有生以来第一顿打,下手的是他亲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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