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2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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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谭氏朝岚姑递个眼色,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,踱步到她身边,稳稳扶着伽罗的肩膀,揽进怀里,“前晌的时候,其实太子殿下来过这里——”她声音一顿,看到伽罗愕然抬头,遂道:“他没告诉你?”

    “他当真来过?”伽罗却是反问,疑惑不解,“他来这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的心事不肯对他说。他来此处,还能为何?”谭氏温和的声音里尽是无奈,携着她慢慢往内室走,“先前我还不知道,原来他竟如此诚心。”

    伽罗垂眸,揪着衣带,“他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来问事情的经过缘由,问你究竟为何决意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外祖母都告诉他了?”

    “说得透彻明白。”谭氏抚着伽罗肩膀,眼底藏有笑意,“太子殿下毕竟也才二十岁,怕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。拿着你没办法,就只能来这儿探问内情——这于他那样的身份,实在是艰难的事。他肯来,必是将你好生放在了心上,这一点,连我都没想到。”

    这着实出乎伽罗所料。

    以谢珩的性情,向来骄矜端贵,在满朝文武跟前都未必肯给多少好脸色,却能在吃过闭门羹后不久,屈尊来访外祖母,还是为了她的这些小事,实在让人意外。

    难怪他今日态度陡然折转,却原来是早有线报。

    她坐到桌边,见碟中有新送来的鲜橙,随后取了银刀破开,问道: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说,如今雍城情势危急,你又顾虑太多,他分不出太多精力在这件事上,等出了雍城,危机稍解,再跟你细论此事。”

    所以谢珩今日放她出白鹿馆,并不是撒手的意思?

    伽罗微愕。

    谭氏却叹了口气,“从前我只是听你说他的事情,以为他心意有限,所以你执意要斩断往来,我虽遗憾,也未力劝。从这回的事来看,太子待你的心,比我所想的要诚挚许多。而你自出了东宫,非但不见欢喜,反而郁郁寡欢。伽罗,良人难得,一旦错过,便是终身之憾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那些顾虑,我早就说过,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。我和你父亲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,总能有法子自保,你不必顾虑。而太子殿下,也未必如你所想的那样轻易动摇退缩。”谭氏温声打断,握住她的手,“这两天你且静下心来想想,若没有皇上那句威胁,你是否愿意回到东宫去。认清了心里的想法,回头见着太子,才能心平气和、开诚布公地细谈,明白吗?”

    伽罗默然。

    比起重阳时,经过月余别理,她也渐渐领会了这场别离背后的含义。

    也渐渐明白,终身错过的遗憾,恐怕比她所预想的沉重许多。

    今日步出白鹿馆时的心情,着实比重阳那日与谢珩擦肩而过时,难受了太多太多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她在做决定之初完全没有料到的。

    谭氏又道:“殿下虽行事霸道,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。倘若你真的已对他无意,不情愿再回京城,他自然不会苛求。你先想清楚,再跟他谈明白,后面的路如何走,届时自然能看明白,千万别钻牛角尖。”

    伽罗沉默许久,才缓缓点头。

    倘若没了那层顾虑,她愿意回东宫吗?

    当然是愿意的。

    她最初抗拒谢珩,便是顾虑着端拱帝的态度。直至端拱帝威胁过后,那层顾虑便成了包袱,重重压在肩头,让她不敢向前,步步后退。

    倘若抛开端拱帝,关乎东宫的记忆在此时想来,仿佛沾了少许蜜糖。不提谢珩陪她看过的流萤灯火和诸般景致,单是逗弄阿白时回头瞧见的他的眼神,回味起来也足以让人沉溺。所有的惊慌、悸动与欢喜都印刻在脑海,甚至连谢珩最初的冷厉眼神,在月余分别后回想起来都让人眷恋。

    那些东西当时不觉得怎样,此时回想,却让人觉得弥足珍贵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仿佛肩上的重负果真卸去,能令她稍稍喘气。

    甘甜的橙汁顺着喉咙入腹,伽罗趴在桌上,半晌,眉间犹豫渐去,唇角微微勾动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杜鸿嘉如约造访时,已是深夜。

    他还是白日里的劲装,只是在外头罩了件黑色的外裳,夜色下走来,若非有甬道旁灯笼映照,几乎难以辨认。

    到得厅中,他先给谭氏问安,说在外面诸事不便,深夜叨扰,且请恕罪。

    谭氏笑着招呼,亲自沏茶,将桌上蜜饯糕点摆到杜鸿嘉的面前,说先前在东宫时,多蒙他照拂,只是走得仓促,未及道别,是伽罗有其难处,叫杜鸿嘉别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杜鸿嘉笑着说老夫人客气,又问伽罗这一个月里的经历。

    末了,才不甚确信地问伽罗,“殿下当真愿意放你走?”

    伽罗原本是确信的,经谭氏那番话,却不敢笃定了,只道:“应当愿意,不过还没松口。”

    杜鸿嘉沉吟片刻,没再纠缠这个问题,转而道:“白日里匆忙,未及细问,那封信我没见到,也不知你的打算。洛州近来很不安稳,倘若殿下松口,你和老夫人打算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去西胡。”伽罗给他添上热茶,“外祖母在那边还有旧友,可以照顾我们。”

    ——虽然是否决然离去还是两说,但倘若决定离开,她想去西胡,这事毋庸置疑,她也没打算瞒着杜鸿嘉。

    旁边谭氏瞧着时辰到了,自去里头吃养生的丸药。

    杜鸿嘉起身送她,又皱眉道:“为何去西胡?”

    他对谭氏的底细知之甚少,更不知道伽罗那位叫做戎楼的外祖父,稍加思索,便道:“西胡路途遥远,风土人情与大夏迥异,怕是你不会习惯。其实——”

    “其实什么?”伽罗手底下剥栗子,不由抬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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