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8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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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曾经答应过,一旦查明真相,必会如实禀报殿下。”伽罗保持着递送的姿势,“今日贸然过来,不知殿下是否有空闲,听我禀明实情?”

    当然有空闲!

    谢珩数日没跟她好好说话,难得闲暇,还真挺想听伽罗讲故事。

    他今日依旧是玄色衣衫,只是头顶的乌金冠换成玉质,稍添温润之感。桌上的茶水早已凉了,谢珩也没打算拿这冷茶招待客人,遂招呼伽罗进了次间,又召门口的侍卫入内,给火炉添炭,准备铜壶及煮茶之物。

    这俨然是要煮茶听故事的模样了。

    伽罗倒不在意,依旧将那长命锁藏在袖中,等诸事齐备,侍卫退出,才道:“可以说了?”

    “不急。”谢珩一改往日历练作风,又让人送糕点过来,摆在身侧桌上。糕点都是伽罗平常爱吃的,像是才出笼不久,还冒着腾腾热气,裹了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伽罗这些天虽闭门谢客,一日三餐却还需仰仗东宫供给,每回也都有精致糕点送来,此刻看来,却原来是谢珩这里的心意。

    她将目光落在糕点上,心中柔软,勾了勾唇角。

    谢珩瞧着高兴,这才朝火炉旁的蒲团指了指,“坐吧。”

    语气中,竟自藏了蠢蠢欲动的兴奋。

    这般态度让伽罗心里暗笑,坐入蒲团,将长命锁搁在旁边桌上。

    从哪开始讲呢?就从阿耆亡国说起吧,毕竟那是长命锁的来由。

    她清了清嗓子,“阿耆的事,那回在鸾台寺,方丈已简略说了,殿下都已知悉,我就从亡国接着说。彼时阿耆国力已经衰微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等——”谢珩打断她,拿着火钳添了块银炭,“知其然,更需知其所以然。亡国也需有前情,方丈说得简略,我几乎忘了,从头说起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伽罗原本还残存些许尴尬,被他厚着脸皮打搅,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“殿下不是一向记性很好?”她哪会不知道其中有诈。

    谢珩坦言,“偶尔记性也不好。”

    伽罗没辙,遂从阿耆立国说起,玉山的宝藏、往来的商旅、兴盛的佛教、日渐恢弘的王宫……那些尘封了数百年的事,却早已在她心中勾勒出一条明晰的线索。母亲讲过的、外祖母说过的、书里见到的……零散的沧海遗珠,串成一线。

    少女声音柔软,将百年旧事娓娓道来,十分悦耳。

    谢珩听得很认真,偶尔还问些细节。

    伽罗不能答的都跳了过去,能回答的,便耐心回答,偶尔想起书里记载的趣事,顺口说给谢珩听,各自都笑。

    炉中的银炭慢慢燃烧,一块块添进去,最终化作白色细灰。

    铜壶里的水沸腾,冒着热气,偶尔发出滋滋的响声,平添乐趣。

    檀香色的杯中,茶水由满而空,再一遍遍添满。

    唯有桌上的糕点不可再得,等伽罗将整个故事讲完时,只剩了零星三四块。

    ——伽罗吃掉了大半,谢珩也出力不少。

    外头天色不知是何时暗下来的,雨声依旧潺潺落下檐头,无休无止。昭文殿是谢珩的小书房,平常除了亲信之人,不许旁人靠近,雨天更无人打搅。满院侍卫规矩严苛,半点咳嗽声也没有,天地之间,就只有唰唰的雨声,洗净喧嚣。

    天色暗沉,整个昭文殿都颇昏暗。

    因谢珩没开门吩咐,侍卫们不敢擅自打搅,故未掌灯,此刻只有炉中炭火赤红,映照出方寸间一团光亮。火炉之侧则是对坐的两人,男子挺拔如峰,少女娇美玲珑。

    谢珩听完整个故事,叹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王室珍藏可非比寻常,必定比我父皇的国库还充盈。果真是你身藏巨富,难怪召来鹰佐觊觎。”谢珩觑着伽罗,似调侃,似感叹,继而毫不客气地道:“不过你那位先祖,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昏君。听信巫祝之言劳民伤财,视人命如草芥,即便没死,也不可能东山再起。”

    “空有钱财而无人心,身居王位,尚且保不住国运气数……”伽罗叹息,“然而毕竟是几百年前的昏君了,如今要考虑的,是如何处置这些宝藏。”

    说着,将长命锁往谢珩那边推了推。

    谢珩目光落向桌上的长命锁,红光映衬下,那枚凤凰如同浴火重生,赤金之上雕刻精致,有种别样的美感。他顺手拿起,翻到另一面,红莲绽放,如映佛光。

    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,轻轻搁下,带着点郑重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阿耆公主的后裔,自然还是公主。”谢珩眉梢挑起笑意,“你果真来头不小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跟殿下相比。”伽罗莞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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