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5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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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珩从战青口中得知伽罗病倒的事情,已是傍晚。

    他清晨因为刺客的事赶回来,来不及审讯,便先踩着时辰上朝。

    徐坚的案子才翻出来,徐公望固然锯了嘴巴装老实,他后头那些御史和官员们却不肯消停,或是把各州报上来的难题推到端拱帝面前,或是以旁的事情禀报,彰显徐公望父子的不可或缺,吵吵闹闹的,几乎用了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朝政议完之后,又被端拱帝叫到书房商议,恰好碰上来问安的英娥,事情商议得断断续续,至后晌才算告一段落。

    回到府中,便马不停蹄的去看那几名刺客。

    东宫不止有昭文馆里的诸多文人和饱学鸿儒的宾客,亦有从惠王府带来的辣手亲信。

    那几名刺客的嘴已然撬开,是锦州一带势力最盛的月神教,受命刺杀他,却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。继续深刨下去,半点都掏不出幕后主使的信息,反倒是挖出了些许关乎月神教的事,于此刻的谢珩而言,几乎没半点用处——

    若在太平盛世,胆敢行刺太子,几十个月神教,他都能提兵去剿了。

    但如今情势特殊,朝堂上的权力都还没收回来,京城周边的兵马尚未完全归服,更别提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州了。想得悲观点,哪怕此刻锦州那几个带兵的将领举兵自立门户,他和端拱帝除了下旨叫各州讨贼之外,也难以分出精神和兵力去那里征讨。

    所能做的,唯有记下这笔账,待稳住大局,再加倍讨还。

    如此一番折腾,着实耗费精神。

    好在谢珩自幼身体强健,又是二十岁精力正旺盛的时候,哪怕连轴忙上十二个时辰,也还能撑得下去。处理了那些琐事,谢珩回到昭文殿,连门都没进去,听见战青回禀那消息,不由皱眉。

    “是谁病了?”

    “是傅姑娘。属下已经问过去诊脉的侍医,傅姑娘是受了风寒,回到南熏殿没撑住。”战青露出愧色,抱拳躬身道:“也是卑职疏忽,别苑里没见傅姑娘哪里不适,回来后派人送她进了二宫门就没再照应,还请殿下责罚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去嘉德殿,把韩先生留下的那桩难事解决了。”

    谢珩随口道出责罚,旋即脚步一转,径直往南熏殿去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南熏殿里,伽罗喝过药后睡了整个后晌,这会儿才醒来。

    秋日的黄昏已然带了凉意,她病中身子发热,却又畏冷,这时候又不好点火盆取暖,只好拥被而坐。好在她是在次间,并非寻常起居的里屋,所以等侍医在此把脉离开,听说杜鸿嘉来了,便请了进来。

    杜鸿嘉还是东宫卫率的服饰,尚未来得及换。

    进屋见伽罗精神还算好,稍稍松了口气,向谭氏欠身道:“老夫人,伽罗病情如何?”

    “侍医已经瞧过,没有大碍,静养几天就好了,多谢杜小将军费心。”谭氏站起来,端庄的脸上挂着些许笑意,目光一偏,落在了杜鸿嘉手里的食盒上。

    杜鸿嘉想起来,随手放在桌上,“晌午时就见侍医来这边,只是事务缠身没能过来,后来问过侍医,得知她是受风寒,办事回来的路上就买了几样清粥。”他自将描金雕福的食盒掀开,从中取出两碗清粥,几碟子小菜。

    岚姑在旁接过,一一摆在盘中。

    正巧到了用饭的时候,谭氏怕伽罗离了被窝令病情反复,向杜鸿嘉道一声费心,便叫岚姑搬了个高腿桌过来,放在榻边,摆上粥菜。

    伽罗晌午时几乎没吃饭,这会儿满腹只有汤药苦味儿。

    瞧见糯香清粥,精致小菜,竟也于病中勾动馋虫,尝了一口,道:“是五谷香的粥吗?多谢表哥。”遂转向谭氏,“外祖母也尝尝,五谷香的粥在京城小有名气,寻常都需排队才能得,表哥必定是想了旁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杜鸿嘉一笑,坐在桌边,瞧她吃得香甜,心中也自欢喜。

    谢珩走进去的时候,便又是那副家常温馨的景象——

    伽罗拥被坐在榻上用饭,谭氏陪她坐着,却正含笑同杜鸿嘉说话。杜鸿嘉呢,方才从窗外听见,一口一个老夫人,又尊敬又亲切,就差跟着伽罗叫外祖母呢,此刻一瞧,姿态果真如坐在自家般随意。

    门外侍女的问安都被他抬手免了,谢珩脚步又轻,直至走进去隔着帘帐看清内里情形,才放重脚步。

    “拜见太子殿下。”谭氏最先瞧见,忙起身行礼。

    杜鸿嘉亦弹身而起,向谢珩行礼。

    两人都能从彼此举止态度中窥见对伽罗的心意,寻常以君臣的身份禀报安排各项事宜倒不觉得,此刻都到了伽罗香闺附近,气氛就有些微妙。

    谢珩抬步入内,斜睨着他,“事都办完了?”

    “回禀殿下,事情已经查明,属下已去刑部知会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韩先生那边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让属下明晨再去刑部看看。”

    谢珩颔首,见伽罗半揭锦被像是要起身行礼的样子,遂朝岚姑递个眼神,道:“免了吧。”

    岚姑在东宫呆了半年,从端午那晚谢珩抱回伽罗起,仿佛就有了点谢珩“心腹”的意思。南熏殿里照顾伽罗饮食起居的事情都是她来,偶尔谢珩有事吩咐,目光不瞧那些侍女,只找岚姑。岚姑盼着伽罗能在东宫不受欺负,自然顺从谢珩,久而久之,倒成了习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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