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2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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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珩的别苑在京郊,出了朱雀门往西走,半日的功夫能到。

    因下雨的缘故,除了战青带四名侍卫着便衣骑马随行,伽罗和谢珩都坐在马车中。太子出门皆有极庄重的依仗规制,仆寺亦备有华贵的车马轿舆,谢珩却未知会仆寺,只选了辆不甚起眼的油壁车,门扇俱全,却无半点装饰。

    迥异于外饰的简薄,车内却铺陈得格外齐全,两边放着松软的靠枕,靠着车壁立了小方桌,底下有副抽屉,里头蜜饯茶水俱全。

    只是车厢内颇为逼仄,左右不过四尺宽,未设车座,只铺了薄毯,可坐可卧。

    谢珩肩宽腰瘦,身姿挺拔,往当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,便占了大半空间。

    伽罗即便尽量缩在角落,离他也就咫尺距离。换在平常倒也罢了,偏偏临行前谢珩来了那么一出,她心里突突直跳,脸上热气未褪,又摸不准谢珩此行的目的,只能规规矩矩的在角落坐成一团。

    外头雨声淅沥,断断续续的落在窗弦篷顶。

    谢珩阖目不语,伽罗更不敢出声。

    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片刻,见谢珩没有睁眼的意思,才吁了口气,悄悄掀起侧帘,看外头雨洗柳丝,风动酒旗。

    出了城门,路颇难行。

    对面谢珩依旧没半点动静,她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,随着马车晃动和断断续续的雨声,靠在角落里睡了过去。背后的软枕被挤到旁边,这般雨天最宜睡觉,伽罗睡得沉,浑然不觉身体斜倾,倒向谢珩那侧。

    有了东西靠着,脖颈微微酸痛稍缓,伽罗睡得更为香甜,肆无忌惮的靠过去。

    谢珩依旧阖目沉默,神情却在伽罗枕在他肩头的那一瞬稍稍紧绷。

    片刻后,察觉伽罗没有缩回去,他才缓缓睁眼。

    将近半个时辰的强行阖目,眼皮有些酸痛。

    谢珩眨了眨眼,侧头便看到伽罗头顶墨缎般的头发,珠钗垂落在他的肩头。

    他保持身体岿然不动,探头看向伽罗睡颜。少女睡得很沉,浓长挺翘的睫毛安安静静的盖着眼睑,像是上好的墨色羽扇。车厢内稍稍昏暗,她额头光洁如玉,脸颊细嫩柔腻,胭脂般的双唇微嘟,似在咕哝不满,忽而又轻展眉头,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趣事。

    只是这般侧头靠着他,毕竟睡得不舒服,时间久了,脖颈会酸痛。

    谢珩拿手掌托着她蓁首,往角落挪了挪,将双腿并拢,垫了个软枕在上面。旋即小心翼翼的扶着伽罗腰肢后背,令她枕在软枕上。

    这点好意显然取悦了梦中的伽罗,她在软枕上蹭了蹭,睡得更加惬意。

    谢珩没了顾忌,瞧着她的眉目,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只是虽有软枕隔着,马车颠簸摇晃时,伽罗会随之微晃,落在腿上的分量忽轻忽重。

    身体的感官陡然敏锐起来,那软枕如同一团火焰,猛烈炙烤。

    谢珩这才意识到危险之处,怕身体的反应被她察觉,却又贪恋,只能竭力克制。

    手指在她脸侧徘徊,想要摩挲,却怕惊醒香梦,于是只拿目光描摹,将她眉眼深深刻在心间。路途漫长,却似乎走得极快,谢珩瞧着美人,仿佛只是无比煎熬地神游了一回,再掀帘望外,别苑竟然已在眼前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雨不知是何时停的,晚霞绚烂,缀在天边。

    战青在外拱手回禀,谢珩却挑起侧帘,命他噤声。

    战青识趣的闭嘴,带人敲门安排。

    谢珩深深呼吸了两回,才拍拍伽罗肩膀,“到了。”

    伽罗香梦正酣,没半点反应。

    谢珩犹豫了下,强忍着身体的僵硬煎熬,伸臂将她抱起,才屈起腿欲图起身,怀里的伽罗却忽然醒了。她睡眼尚且惺忪,却立时察觉了这过于亲密的姿势,懵然看向头顶,对上谢珩的目光。

    她仿佛从谢珩眼中看到一丝尴尬,却不明白他尴尬什么。

    尴尬的不该是她吗?睡着睡着便僭越冒犯。

    看谢珩那紧绷着的脸,怕是生气了。

    伽罗脑子尚未清醒,却触到火炭般起身,旋即跪在旁边,“睡得太沉,失礼处还请殿下恕罪。没碍着殿下吧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谢珩眸色深沉,神情不冷不热,与先前在昭文殿时的样子判若两人。他答得极快,见伽罗微诧,旋即补充道:“口水糊了我的衣裳,只好拿软枕垫着。到地儿还得拉你起来。”

    伽罗脸上一红,继续认罪,“是我失礼了,请殿下恕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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