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9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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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彭大人身居要职,做这些事,也是为天下百姓。”谢珩淡声,笑得高深莫测。

    彭程自言惭愧,又道:“不瞒殿下,徐相为人精明,戒心极强。殿下若想早日成事,还当隐瞒此事,勿令徐相起疑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谢珩依旧命人给他添酒,“今日彭大人尽可畅饮。待理清徐公望跟北凉的往来,三日之后,再来东宫。”

    彭程当即应命。

    于是侍卫添酒,伶人隔座拨动琵琶,一室融融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后才饮尽杯中酒,谢珩才命人送客,彭程满口感谢,从僻处走了。

    待他离开,谢珩便也起身,命战青和杜鸿嘉自去歇息,却招手叫伽罗近前,“陪我走走。”

    伽罗只当他还有事吩咐,自然从命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出了宜春宫,外头斜阳西垂,晚风拂柳。

    谢珩难得步履缓慢,同伽罗并肩而行,问她长命锁进展如何。

    伽罗如实说了,难免沮丧,“原本以为见着方丈,能有不少收获,谁知还是这样。那些佛书固然都提了阿耆,却没有半个字涉及长命锁。照这样查下去,除非我强行开了那锁,否则怕是查不出头绪。”

    “不着急。”谢珩倒是浑不在意,“阿耆这线索十分有用。耐着性子查下去,总能有结果。再不济,还有北凉的鹰佐。”

    “鹰佐?”伽罗愕然。

    “他为长命锁而来,总该清楚它的价值。”

    “可鹰佐远在北凉,殿下倘若设法探问,被他察觉时,岂不是露了痕迹。”

    “忘了你送我的大礼?”谢珩觑着她,“彭程跟北凉必有瓜葛,借他的手行事,鹰佐想不到我头上。当然这是下策。不过说起彭程,我从前倒没看出来,你这般会骗人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揶揄,伽罗便也笑道:“我这是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,哪算骗人?”

    谢珩颔首,认真道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。本太子自叹弗如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向来冷肃霸道的谢珩忽然变得这般谦虚,还揶揄得一本正经,伽罗竟然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谢珩却已在一座殿前驻足。

    比起东宫其他宫殿的四方院落格局,这座殿临水而建,周围遍植花木,重檐之下,雕绘装饰却不似其他宫殿肃穆威仪,反因那湾碧水而显得灵秀,宝蓝底色的牌匾上写着“玉清池“”三个字。殿外有数名宫人侍立,为首的女子十八岁左右,是女官打扮,见了谢珩,率众跪地行礼,恭敬端庄。

    伽罗知道东宫有女官侍奉起居,却从未见过,此刻才忽然反应过来,她如今所处的,已是平常罕有人至的内眷居处了。

    谢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?

    正自诧异,却听谢珩道:“进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“我?”伽罗不甚确定。

    谢珩颔首,“报答你送的厚礼。”

    伽罗心中狐疑,随那女官进殿。绕过门口的灵芝仙鹤大屏风,里头情状一览无遗——

    殿内深有四丈,左右数间连在一处,除了当中四根数人合抱粗的红柱支撑,别无他物。沿墙除了雕花窗棂,便是高可过人的花梨木架,上头陈设四时花卉,珍宝玩物。正中间是一方水池,里头水波微漾,热气袅袅,周围塑十六只铜铸凤凰,形态各异,却都微俯向池面,清澈的水流自其中涌出,注入水池,溅起一方水花。

    水池四周铺了红毯,沐浴所用的诸般物事俱全,宫扇之下两名宫女跪立在侧。

    自门口至水池隔了数重屏风,却都是轻纱造就,上头绣了飞凤百花,却难阻断视线。

    伽罗满心愕然,忽而明白过来,这应是东宫内眷沐浴所用的池子。四周水浅,中间深些,用处甚多。

    她当即退出殿外,“殿下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不是怕水吗。”谢珩垂目瞧着她,“借给你学凫水。”

    伽罗并不知道这玉清池是谁所用,却也明白,以她目下的身份,当然不能受这等恩遇,忙道:“多谢殿下美意,但这等恩赐,伽罗不敢领受!”

    谢珩皱眉,“闲着也是闲着,借你几月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曾说过,伽罗尚是戴罪之身,能住在南熏殿已是感激不尽,怎敢僭越,受此大恩?”伽罗屈膝行礼,许是平素对谢珩太过敬畏,此刻心中还真是惶恐,“谢殿下厚恩,伽罗愧不敢受。”

    谢珩垂目,见她诚惶诚恐,恭敬疏远,忽然觉得气闷。

    前后两回水边遇险,她都吓得面色惨白,可见畏水是心魔的缘故。虽说他那日水边救美,难得的叫她投怀送抱了一回,但为她着想,多学些本事总归是有益的,至少往后遇水,不至于溺毙。若换成是妹妹谢英娥,谢珩兴许能拎着她直接丢进水里去,可面前是伽罗——

    素来在他跟前谨小慎微,心怀畏惧又强装镇定的傅伽罗。

    若真把她丢进水里去,她恐怕得记恨一辈子。

    谢珩在朝堂翻云覆雨,行事果决,对着这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,反倒瞻前顾后起来。他俯身凑近伽罗,瞧着她的眼睛,“真不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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