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1 章-《似风吻玫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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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小时总爱对着那棵树许愿,”外婆问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不会了。”
她长大了,妈妈也不在了。
几句话,物是人非,感慨万千。
夜风吹得人冷,池宴将外套脱下,罩在林稚晚身上,类似于一个怀抱。
外婆看在眼里,笑笑:“面相学没有错,都说晚晚耳垂大,是个有福之人。”
林稚晚睫毛急促颤抖了下。
小时候,她白白胖胖,大家都说她面相有福气,像年画娃娃,后来,母亲因为她的失误离开,众人又换个说法,叫她克星。
小时候的被讨厌是可以记一辈子的。
她摇了摇头,下意识反驳:“不是的,我……”
很差。
外婆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平和的笑容,她跟林稚晚和解,和自己和解:“外婆要跟你认个错。”
七十几岁的年纪,赵淑妹想起女儿,还是抑制不住地更咽了下:“在危机情况下,妈妈都会选择保护女儿的,这是天性,是本能。”
赵润词生前的最后阶段,很惨,很惨。
锋利的刀子在肚子上来会几百次,内脏都碎得像滩泥。
“如果我在,”想到在停尸间掀开白布看到女儿惨状那一幕,赵淑妹眼泪瑟瑟涌出眼眶,干枯地手指捏着羊毛毯,语气颤抖:“我也会替她挨那几百刀。”
没有妈妈不心疼女儿。
她爱赵润词,就像赵润词爱林稚晚,要捧出自己最好的心甘情愿奉献,哪怕是生命。
年纪至此,很多是看开看淡,不再无谓的纠结。
赵淑妹抬手抹了把眼泪,脸上挂着一点儿笑:“前两年常常做梦,会梦到你妈妈,她一直问我,你过的好不好,我不敢答。”
“怎么会好,我们都被困在过去,谁也出不来,可是你得好好的,我才好去见她。”
林稚晚听出了行将就木的意思,悲恸打断她:“婆婆……你别。”
赵淑妹笑了一下:“我太骄纵你妈妈了,她总跟我生气,要是知道我没照顾好你,肯定不想见我。”
“妈妈不会的,”林稚晚蹲下,靠在外婆的膝盖上,她瘦的只剩骨头,隔着羊毛毯子,都能感受到岁月病痛在她身上侵蚀过的痕迹,“妈妈知道我一个人在世界上太可怜,会叫婆婆多陪陪我。”
外婆摸了摸她的发顶。
有宠爱在。
像林稚晚小时候靠在她腿上看书,看《小马过河》看《匹诺曹》,她听着收音机里的佛经,摸摸她的头,晃过去一下午。
可这次不会了,也许再也没有一个下午。
外婆抬手,指了指池宴:“瓜晚妹,你还有丈夫。”
林稚晚还要讲什么,外婆又说:“想吃高桥街李嬢嬢蛏熘了。”
她久病,什么也吃不下。
池宴立马说:“我去买。”
外婆拦他:“外地人找不到的。”
直觉告林稚晚,婆婆是要支开自己,她说:“我们明天吃。”
“明天我又疯疯傻傻,吃不到咯。”
外婆年轻时是一个很好强要面子的人,如今被病痛折磨吃喝拉撒都要人料理,连最基本的尊严也没有。
林稚晚动摇了,她从外婆膝上仰头,看外婆面色红润,月光透过树枝落在他的脸上,神色分外宁静和平和。
她清醒的日子总是很少,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间。
见她状态不错,林稚晚想尽一尽迟到十几年的心意,起身说:“我去买。”
外婆宽慰地点了点头。
林稚晚往出走,几步就顿住,回头。
那棵椿树离她越来越远,繁茂的枝桠交错着渐渐令人看不清。
她看到池宴替外婆整理了下毯子,外婆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,浑浊的眼睛却很亮很亮。
像是给她前进的动力。
身后外婆还念叨着佛经。
菩萨不与法缚,不求法缚。
菩萨不与法缚,不求法缚。
林稚晚知道,外婆原谅了自己。
她也原谅了自己。
然而,她不清楚,世界上有种现象,叫回光返照。
李孃孃蛏熘早就搬走了,林稚晚从南到北跨了三个城区才将人找到。
回来的路上,她太匆忙,心思也乱,打包袋散了,汤汁淅淅沥沥淌了一路。
外婆和池宴早不在树下了。
她回病房,之前睡着的两位阿婆也醒了,月光照在外婆的床单上,只有孤零零惨白的光。
外婆去找妈妈了。
从此,这浩浩人世间,只剩林稚晚孤身一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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