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0 章-《春色难驯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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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从小记性就好得吓人,像是什么都能记住。”祁梦琪怨愤地说,“阿姨你不觉得特别吓人吗?好像江澈所有的好处都被他占了一样。”
“到后来,不光别人怨他,就连江晚都会忍不住问他,为什么不肯早点出来。你觉得他会忘得了吗?他会心甘情愿回来照顾江澈吗?”祁梦琪坚信自己想法地问。
杯子里的深色的液体晃了下,季知夏干脆放下了杯子。
“江澈在江驯回来之后的第二年,就淹死了。”祁梦琪接着说,“警察说是意外,是江澈自己不小心掉进泳池里的。可是……连爷爷和我爸爸都觉得,不一定是意外。”
毕竟是谁都不想要的累赘,江驯这么聪明的人,又怎么会甘心被拖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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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夏夏,”卧室里,季知夏脸色疲累地靠在沙发里,时闻礼蹲在她身前,抬手捏了捏她的胳膊,低声同她商量,“要不……我们还是就让俩孩子,自由发展呗。那孩子多不容易。”
季知夏挪开扶着额头的指节,垂睫看向他,反问:“我之前反对过吗?”
时闻礼轻叹了口气,站起来,指尖贴上她太阳穴,轻轻摁压:“你真信江驯为了不想有人拖累,害死他自己弟弟啊?你别看阿年那小子好像一天天的不待见江驯,可要是真觉得他人有问题,怎么可能让岁岁跟他走那么近。况且,岁岁和老椿也不是那种不识人的人啊。”
“我在意的不是这个。就凭祁家那个小丫头今天对江驯的敌意,能有机会打压他还会帮他说好话么?”时闻礼的摁压终于让她胀了半天的脑袋舒服了一点,季知夏阖着眼睫说,“我在意的是……他知道自己母亲动过想让他一起死的念头,也记得那一家人每个看他都跟看仇人似的态度,怎么还能做到这么平静的。”
“那这也不能怪人家孩子吧?”时闻礼手上没停,“他就不能尝试着忘记放下?”
季知夏轻出了一口气,睁开眼睛抬手,拉住时闻礼的指节看向他,低声问:“闻礼,换了是你,你能不恨不怨吗?”
时闻礼呼吸微滞,有一瞬怔然的恍惚。直到季知夏捏了捏他的指节,温柔地对他笑了下才回神,回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那么聪明的孩子,从小什么都懂,什么都知道,什么都记得住。”季知夏说,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……看上去还那么正常的。这才是我最不放心的地方。就好像……只要他愿意,就能伪装成最完美的样子。那他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?会不会哪天,他就不想装了?我不否认是我多心,可我也做不到让岁岁去冒这个险。”
时闻礼垂睫,刚刚为了劝说季知夏勾起的笑意也落了下去,轻轻摩.挲着她的指节,没说话。
“我倒情愿江驯是先前两个孩子说的那样,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”季知夏低声和他说,“闻礼,你明白吗?”
时闻礼偏身揽她进怀里,摩.挲了下她脑后的头发,轻声说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季知夏环上他的腰,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,叹了口气,说:“还有……我准备替语姝安排个房子,以后尽量让她和岁岁不要碰面了。”
她不是没有发现时语姝从小到大,偶尔没藏好的怪异情绪,也不是不知道她对岁岁带着不同立场的敌意。只是……毕竟是真心养大的孩子,总是存着她能改变的念头。直到祁梦琪来找她。
时闻礼没问她原因。上回两个小姑娘因为书的事情起了争执,这回季知夏会被祁家女儿叫出去,大概率和时语姝也脱不了干系。
“好,”时闻礼捏了捏她的肩,就像当初季知夏想收养时语姝的时候一样告诉她,“听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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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知夏约江驯见面的咖啡馆,和祁梦琪的是同一间。不知道是怕自己不够狠心,还是提醒自己别心软,坐的还是二楼同一个位置。
两层复式的漂亮小洋楼,一屋子的咖啡香,满室暖气,方寸间的气氛却冷冷清清。
“江同学,”简单把祁梦琪找她的事说了一遍,季知夏温声问他,“如果祁小姐说的和事实有出入,你也可以告诉阿姨。”
江驯垂睫,神色疏淡地笑了下,低声说:“没有。”
季知夏仔细观察着江驯的神色,看不出他不开心,甚至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。可越是这样,越让她无法释怀。
在季知夏看来,她对面坐着的少年,像是没有情绪感知一般,什么都无所谓。
“阿姨相信你的人品,也相信警方的判断。”季知夏说,“阿姨从没想过你弟弟的意外是因为你。”
江驯抬睫,礼貌地笑了笑:“谢谢阿姨。”
即便季知夏只是客套,他也应该道谢的。
毕竟曾经的那些人让他明白,这个世界上,不光是有罪需要证明。连无辜,都需要自己证明。
“那么……”季知夏话音微顿,江驯搁在膝上的指节,像是能预料到她接下去想说的话,狠狠蜷了下。
“江同学,能麻烦你以后,不要和我们家岁岁走那么近吗?”季知夏沉沉换了口气,“我想你也知道,我今天特意找你出来的用意。”
“阿姨,”江驯叫她,脸上神情淡淡的,出口的话音却很笃定,“我不愿意。”
季知夏微怔,倒是没有想到遇上岁岁的问题,少年会如此直接。
“江同学,”季知夏狠了狠心,“你是觉得……岁岁不会遇上比你更好的人吗?”
江驯很坦然地抬睫对上季知夏的目光,没说话。
他不否认岁岁会遇上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,只是那又如何?旁人能给予她的,他只会给得更多。
季知夏却明白,江驯用这个年纪特有的骄傲和自负,替自己筑了道墙,又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:即便是这样,他也不在乎。
“如果我们做大人的都反对,你是希望看到岁岁,和我们都对立,站在你那边吗?”季知夏故意说,“岁岁的爸爸,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吧?”
江驯知道她指的是椿浚川,垂了垂长睫:“嗯。”
少年虽然应了她一声,季知夏却知道他依旧没有妥协。
她不知道江驯是不是觉得,他自己同家人的关系是这样,所以对岁岁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在乎。
“那就是你觉得……”季知夏咬了咬牙,赌他对椿岁的感情,赌椿岁在他心里的分量,踩着少年的软肋问,“岁岁不值得遇上更好的人?”
江驯脊背一僵,心里那道负隅拉扯,被别人——也被自己反复切割的防线,在这句话面前顷刻溃堤。
那些他用冷漠和自负一层层裹住,压在心底的阴暗和狼藉,椿岁像是隐隐明白,却从不戳破,小心翼翼地替他维护着自己这点可悲的自尊。
季知夏说得没错,小姑娘不管在哪儿,都是被养在爱里包裹着长大的。纯净美好,值得最好的。
终于从少年脸上看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不安,季知夏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,还是该替她的自私汗颜。
苦笑了一声,季知夏知道自己踩住了他的痛脚,继续说:“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,我对她没有任何奢求,只希望她往后一生能快乐健康。你现在离开她,她是会难过一阵,但是岁岁现在还小,以后的路还很长,她还有许多许多的可能性。她的世界里,不光只有你,会有很多人爱着她,陪着她。所以……趁现在还早,江驯,你离开她吧。”
季知夏等了许久,江驯都没说话。她却明白,江驯是听进去了。否则,按少年的心性,一早会告诉她“不愿意”。
“江同学,”季知夏站起来,拿过搭在身后的开司米大衣,看着无声坐在原位的少年,到底是不忍心,“你可以直接告诉岁岁,是我要求的,是我不想让你们在一起。”
江驯好像没听见一样,抬头叫她:“阿姨。”
季知夏:“嗯?”
“能不能麻烦您……”少年卸了一身的傲气,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轻声问她,“麻烦您不要告诉岁岁,我的那些事情。”
季知夏的心,狠狠揪了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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