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7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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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傅良绍与谢珩谈了将近一个时辰,才开门出来。

    而后,径直去往谭氏住处。

    伽罗这会儿已用完了早饭,去父亲那里时听说谢珩在里面,遂折道而回,往韩伯岳那里瞧了瞧,见他只是闷头坐着,遂带着他四处走动散心,而后往谭氏这里来。

    客舍专供往来贵客所用,虽不算宽敞,笔墨纸砚却都是齐备。伽罗怕韩伯岳独自觉得孤苦,加之心里有事,亦取了纸笺铺好,坐在韩伯岳对面,各自习字。

    外间里谭氏和岚姑围坐在熏笼旁,正给衣裳熏香。

    待谢珩亲至,馆中仆妇禀报,谭氏也没打搅两个孩子,同岚姑匆忙迎出去,便见谢珩和傅良绍一前一后地站着,各自神色肃然。

    她请入屋中奉茶,就听谢珩道:“伽罗呢?”

    “正在里间,同韩小公子习字。”谭氏回答。

    谢珩闻言,目光便往内间瞧过去,被锦绣帘帐遮住视线。

    客舍与寝居毕竟不同,除了最里面盥洗睡卧之处,别处都是相似陈设,无需过于避嫌。他目光停驻片刻,起身踱步过去,掀开帘子一瞧,就见伽罗和韩伯岳对坐在南窗下,正专心写字。

    两人都是侧脸对着他,认真专注,并未察觉动静。

    伽罗半个身子都藏在案后,唯见锦衣娇艳,高挽的青丝间珠钗垂落,嫣红欲滴的珠子衬在耳畔,格外秀致。她的对面韩伯岳也是紧抿着唇,对照书帖,一笔一划缓缓临摹,神态中少了前几日的悲苦。

    谢珩没出声,看了片刻,便悄然掩上帘帐,旋即回到桌畔,道:“去紫荆阁细说。”

    这自然是要说关乎伽罗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谭氏同傅良绍对视一眼,见那位眉头虽皱,却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看来,傅良绍并未执意反对。

    到得紫荆阁,听谢珩和傅良绍说了前情,谭氏才明白,傅良绍虽未反对,却终究心存忧虑,并未立时答允,反将话题从伽罗引到戎楼。

    他被困石羊城大半年,虽被囚禁,同鹰佐虚与委蛇时,也稍能窥出鹰佐的处境,继而推测北凉王的心思——鹰佐骁勇好战、贪财好色的性子承自北凉王,在云中城未能讨得太多好处,遂死扣着太上皇和掳走的朝臣,打算狠赚一笔。甚至他还同傅良绍提起,倘若傅良绍将长命锁及所藏宝藏拱手相送,他能立时放太上皇归去,助傅家再振旗鼓,位极人臣。作为报答,大夏每年以银两布匹纳贡即可。

    这些话傅良绍当然不会和盘托出,但鹰佐的贪婪和隐秘野心,却已昭彰。

    那是一群盘踞在虎阳关外的饿狼,随时可能铁蹄南下,侵扰掳掠。蒙旭纵然勇猛善战,如今国力尚且疲弱,却也经不起后患无穷的战事。

    与西胡结盟,前后挟制震慑北凉,令其不敢轻动,便成了一条各得惠利的法子。

    傅良绍虽对谢珩知之不深,从谭氏转述和云中城、洛州战事中,也能稍窥他的性情——即便有着跟端拱帝一样冷肃沉稳的性情,胸怀抱负却截然不同。且伽罗已将长命锁托付给谢珩,傅良绍自然盼望谢珩能成为明君,不辜负南风一族百年守护。

    哪怕戎楼不是伽罗的外祖父,傅良绍也原尝试,自请皇命,前往游说。

    他愿意牵线结盟,为国分忧,谢珩求之不得,遂暂时不提伽罗婚事,只商议西胡的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此刻再提起结盟的事,在场三人都有此意,很快便商议定了——

    由谭氏先修书,傅良绍亲自携书前往西胡拜望戎楼,谢珩回京后尽快禀明皇上,若得皇上允准,由礼部、鸿胪寺安排人手,亲自前往西胡商议。若西胡无意,傅良绍可及早递回消息,若西胡有意结盟,谭氏笃定能请西胡国相亲访京城,两国结盟。

    商议罢了,谭氏话锋一转,“而至于伽罗……”

    她声音一顿,傅良绍会意,道:“伽罗年纪有限,贸然回京无人照料,怕会处境艰难。殿下用心赤诚,确实出乎微臣所料,微臣自然也盼望有情之人终成眷属。但请殿下见谅,伽罗此刻,还不能跟随殿下回京。”

    谢珩端坐案旁,端肃如常,“为何?”

    傅良绍站起身来,向谢珩拱手道:“微臣府中已被查抄,这是圣意裁决,能留下府中女眷性命,微臣已铭感大恩。伽罗是傅家女儿,血脉牵系,不会变改,回到京中,仍旧会惹皇上恼怒。微臣的愚见,不若留她在洛州暂住,倘若结盟的事有了眉目,待西胡国相驾临时,再携她回京。”

    由西胡国相亲自带到京城,伽罗的身份,自然会与此刻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即便仍旧是傅家孙女,但由国相撑腰,京城上下乃至父皇的态度毕竟会稍有差别,谢珩也愿意伽罗风风光光地回去,挺直小蛮腰,出入宫廷、行走京城。

    只是结盟之事不知何时才能谈成,才将她捉回身边,难道就此分离?

    谢珩沉吟,皱眉道:“你是怕伽罗受委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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