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8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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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伽罗不知来者是敌是友,却见侍卫们陡然焕出精神,分了数人,往唿哨的方向聚集。

    不过片刻,劲弓破空的声音传来,在西胡人的惨呼中,有人纵马驰来,从侍卫拼力破开的豁口中闯入。他的身体伏得极低,一身漆黑的衣袍猎猎鼓动,经过伽罗身边时一把将她勾入怀中,搭在他的马背上。

    伽罗方才被绕得头昏眼花,仓促中但见一柄漆黑的铁扇挥舞,从扇柄突出的利刃挺在前面,果决而迅速的冲开阻拦,于飞溅的鲜血之中,突出重围。

    杜鸿嘉与战青联手善后,拦住意图追赶的西胡人。

    身下的马疾驰如风,颠得伽罗几欲呕吐,而刀剑声却迅速远去了,最后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伽罗再次触到地面时,只觉天旋地转。

    虽然曾在淮南学过骑马,却从未这么快的疾驰飞奔过,更何况还是胸腹向下的搭在马背。即便那人在脱离危险后拎起她,让她能靠在他胸膛前骑马,五脏六腑却还是颠得几乎错位,难受之极。

    她不自觉的蹲在地上,双手按着地面,极力缓解不适。

    那人也蹲身在侧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好半天伽罗才缓过劲来,侧头望过去,残留的晕眩中,终于看清他的面容。

    “殿下!”她的惊讶溢于言表,瞪大眼睛将谢珩看了片刻,察觉失礼,忙又垂眸。而后,她看到了身侧那匹倒地气绝的马——雄健的体格,油亮的皮毛,后臀上的弯刀却冰冷醒目,伤口处血肉外翻几乎露出森森白骨,腿上颜色也极深,恐怕是负伤疾驰后失血疲累而死。

    她知道这是谢珩的坐骑,平日威风凛凛,此时却伤得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伽罗指尖发颤,咬了咬唇,低声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

    谢珩不语,昏暗的天光下,看到她脸上终于恢复了稍许血色。

    他不再理会她,转身将马臀上的弯刀挨个除去,而后解下外袍,罩在马身上。外袍厚实足以挡风,里头还有件薄衫,不至于露出里衣,只是毕竟单薄,轻易让夜风灌入。他半点都不觉得冷,将手按在马颈,缓缓抚摸,头颈低垂着,暗夜里看不清表情。

    伽罗不知该说什么,见夜风吹得外袍翻起,就地寻了几块石头,小心压在外袍边缘。

    “明日请人葬了它吗?”半晌,她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珩往马颈上轻拍了拍,而后起身,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伽罗依言跟着他,举目四顾,但见郊野昏暗苍茫,寂寥空旷。她辨不清方向,更不知该去往何处,只能深一脚浅一脚,紧紧跟在谢珩身后。

    天上有雨丝飘落,渐渐打湿衣衫。

    行了两里路,眼前是宽阔的河面。

    谢珩低低打个唿哨,不过片刻,便有艘小船在夜色中悄然划来,停在岸边。

    撑船的是位渔翁打扮的老先生,对着谢珩施过礼,恭敬请二人登船入舱。

    舱内一灯如豆,被透隙而入的夜风吹得微微晃动。

    伽罗紧跟在谢珩后面,到了光亮处,才见他衣衫颜色暗沉,手背上有血迹蜿蜒,必是方才激战中负伤。眉心微跳,她当即道:“殿下受伤了!”说罢,取了锦帕,打算帮他包扎。

    谢珩却淡声道:“无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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