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-《战争与和平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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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群在一个地方停了一会儿,然后又向前涌去。

    彼佳简直忘了一切,咬紧牙关,把眼睛瞪得像野兽似的,拼命向前挤,一面用肘推搡,一面喊“乌拉!”就像他这时要杀死自己和所有的人似的,但是在他身边攒动着和他一样的具有野兽般面孔形的人们,也同样喊着“乌拉!”

    “皇帝原来是这样!”彼佳道。“不行,我不能亲自把呈文递给皇上,这样太冒失了!”虽然这样,他仍拼命往前钻,他前面的人们背脊的缝隙处,有一片铺着猩红地毯的空地在他眼前一闪;可是这时人群忽然踉踉跄跄往后退(前面的巡警推挡那些太靠近卫队行列的人群;皇帝从宫里正向圣母大教堂走去),彼佳的肋骨意外地被狠狠地撞了一下,然后又被挤了一下,他突然两眼发黑,昏了过去。当他醒过来时,一个教士模样的人,脑后有一绺白发,穿一件蓝色旧长袍,大约是一个助祭,他用一只手臂把他挟在腋下,另一只手臂挡住挤过来的人群。

    “把小少爷挤死了!”助祭说,“这样不行!……轻一点……

    挤死人了,挤死人了!”

    皇帝步入圣母大教堂。人群又平静下来,助祭把面色苍白,呼吸困难的彼佳带到炮王1那儿。有几个人很怜悯彼佳,忽然一群人都来看他,在他周围拥挤过来。站在他跟前的人们照料他,解开他的常礼服,把他放在高高的炮台上,责骂那些挤他的人。

    1炮王是一五八六年铸造的大炮,现保存在克里姆林宫。

    “这样会把人挤死。真不像活!简直要出人命了!瞧这可怜的孩子,脸色白得像台布。”几个声音说。

    彼佳很快地就清醒过来,他的脸上又泛起红晕,疼痛也过去了。以暂时的不愉快,换取了炮台这个位置,他希望从这个位置上看见准会回来的皇帝。彼佳现在已经不再想递呈文了。只要能看见他—他就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人了。

    在圣母大教堂礼拜的时候—这是一次为皇帝驾临和为土耳其媾和而举行的联合祈祷,人群散开了;小贩出现了,叫卖克瓦斯、糖饼和彼佳特别爱吃的罂粟糖饼,又可以听见日常的谈话。一个女商贩把挤破的披巾给人看,她说她是出大价钱买来的;另一个女商贩说,如今丝绸都涨价了。救彼佳的那个助祭和一个官吏说,那天是某某和某某神父陪同主教主持礼拜。助祭一再说“·会·同·主·祭”这个彼佳不懂得的词。两个小市民正在同几个嗑榛子的农奴姑娘调笑。所有这些谈话,特别是同姑娘们的调笑,是对彼佳这样年龄的男孩最有吸引力的,但是现在这些谈话却引不起彼佳的兴趣;他坐在高高的炮身上,想到皇帝,想到对他的爱戴,心中仍然很激动。在他被挤时的疼痛和恐惧的感觉连同欢喜的感觉,更使他意识到此时此刻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忽然从河岸传来礼炮声(这是庆祝与土耳其媾和),人们向河岸蜂拥过来——来看怎样放炮。彼佳也要往那儿跑,但以保护小少爷为己任的助祭不让他去。礼炮继续鸣放,这时从圣母大教堂跑出军官、将军和侍卫,然后又走出几个步履从容的人,一群人又脱下帽子,那些跑去看放炮的人,都跑回来。最后,从大教堂里走出四个穿,佩绶带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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