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(六)-《悍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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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婚半年有余,他不来她这里过夜的事情,早就不是什么秘辛。

    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,也并不是没被人暗地里耻笑过。

    在禁廷生活就是这样,他不宠爱她,纵使她有再尊贵的身份,也难在这里长久地维持该有的体面尊严。

    吴佩月心里动容,小声回道:“谢谢殿下。”

    赵彭不言,如果光线明亮的话,吴佩月应该能看到他因为心虚而泛红的脸,但天公今夜很眷顾赵彭,窗外云起遮月,帐中更黑暗无光。

    赵彭在黑暗里道:“你昨夜,很不舒服么?”

    吴佩月明显吃了一惊,赵彭听到亵衣和罗衾摩挲的窸窣声响,但她回答的声音还算镇定:“殿下……勇猛,妾身毕竟孱弱,是有一些,吃不消。”

    赵彭对这个“勇猛”的回答显然十分满意,他突然发现,他这位妻子讲话,还是很能贴合他心意的。

    回顾昨夜情形,赵彭承认自己是孟浪了、自私了,诚恳地道:“嗯,日后我会注意的。”

    吴佩月静下来,不再作声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因这沉默而更显逼仄,一逼仄,那些铿然于耳畔的心跳声、呼吸声就更令人局促了。

    赵彭思来想去,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讲些什么,他开口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一块,都是急切的、小心的。

    赵彭道:“你先说。”

    吴佩月的疑惑徘徊在齿间,心念一横,缓缓地吐露出来:“殿下为何突然想到……要跟妾身圆房呢?”

    赵彭一凛。

    吴佩月等待着。

    这段时日以来,他的反常吴佩月看在眼里,昨夜,他虽然把他交付于她,但是她清楚地感受得到,他并不是发自内心、发自于爱的。

    他那具炙热的身体里,并没有一颗炙热的心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夫妻,本来就应该这样,哪有什么为何?”

    半晌,赵彭生硬地解释。

    吴佩月赧然一笑:“殿下是想我快些有孕,好召崔小娘子入宫吧?”

    赵彭愕然。

    吴佩月不用去看也知道他会吃惊,她想他不但会吃惊,应该还会愤怒。

    可是她实在按不住这个巨大的困惑,她想求一个真切的答案,求他如他婚后所言的那样坦诚相待,哪怕代价是……他可能会更加讨厌她、永远不再想亲近她。

    “其实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吴佩月的解释被赵彭干脆的承认覆盖,帐中一寂,吴佩月怔忪后,释然地笑笑,道:“殿下有喜欢的人,随时接入宫便可,不必这么麻烦的。”

    赵彭闷声:“我说过这是我的事,不用你管。”

    言罢,他像是感觉自己太严厉了,又放缓语气道:“在你没有怀孕前,我不会碰任何人,我发誓了的。”

    吴佩月忍俊不禁,心道果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,哪有拿这种事情来发誓的?

    他又不喜欢她,也不知道是在执着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那要是妾身一直没有身孕,殿下身边也就一直没别人吗?”

    吴佩月忍不住打趣他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赵彭气急道,“你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调?”

    他气息扑过来,擦着吴佩月的耳廓,吴佩月一震,心口处咚咚跃动。

    赵彭也愣了愣,只是这一转头,他嗅到了吴佩月颈窝间幽淡的馨香,那香气真的很淡,是他从未体味过的淡,但也真的撩人,像被风吹颤的小小幽兰擦着心尖,撩开一丝丝酥软的麻。

    一刹间,许多不合时宜的画面涌上赵彭脑海,他赶紧转回头去,盯着朦胧的帐顶道:“话不要那么多,睡觉。”

    吴佩月知道他是讲不过自己了,笑着应:“是。”

    于是帐中重新寂静下来,轩窗外,被云层覆压的月光也重新流泻进来,倏而风起,春夜里树叶摩挲,悉悉索索。

    吴佩月在惬意的风声里闭上眼睛,将要入眠时,却听得耳畔声音古怪。

    盖在身上的罗衾似振翼的蝶,一下一下地扇动,扇得规律又隐忍。

    吴佩月转头,看到背对着她、微微躬身的赵彭。

    ——就不该喝那劳什子汤!

    赵彭在心里狠狠咒骂,突然,一双温柔的手从后环过来,吴佩月低低地道:“殿下,我帮你吧。”

    自从有那两夜的相处后,赵彭惊奇地发现,他跟吴佩月的关系变融洽了。

    这种融洽倒不是说两人自此以后就相谈甚欢,事实上赵彭还是很少主动去找吴佩月——毕竟一去又要下棋——而是在偶然间看到吴佩月时,心里很自然地一动,撞开的不再是烦恼、抵触,而是一些柔软的、细腻的亲切感。

    就像那夜她帮他时的那种温柔细腻。

    赵彭想,或许夫妇间的奥妙就在于此吧,当两个人真正地、彻底地赤诚相待,便是没有相通的心意,那种来自身体的微妙体验也会在彼此的心间搭建起一座桥。

    他站在桥上看她,和站在桥外看她,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和体会。

    譬如这两日,赵彭就很明显地发现,吴佩月的样貌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动人了。

    “殿下?”

    御花园里,钱小令叫着往湖心那边走神的赵彭。

    赵彭一激灵,把视线从吴佩月身上收回来,钱小令示意着他道:“就是那个,官家身后左起第二位,就是那集英殿修撰沈昀柏了。”

    赵彭定睛看去,御景亭里,一位身着深绿圆领官袍的青年站在人群中,正跟众人一起品鉴着官家手上的画卷。

    赵彭嗤一声:“那么矮。”

    钱小令小声道:“但模样还是俊的,而且棋艺高超,官家这两日尽找他对弈呢。”

    赵彭又嗤一声,声音更响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亭中那青年的目光倏而往外一展,赵彭顺着看过去,脸色顿变。

    “他往哪儿看呢……”赵彭脸拉下来,大步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这日夜里,赵彭又来找吴佩月了。

    盛夏的夜燥热吵闹,窗外,蝉鸣声一大片,赵彭一进来,熟稔地屏退宫人,开口就朝吴佩月道:“你那位师兄怎么还没成婚呢?”

    吴佩月上前给他宽衣,闻言一怔。

    赵彭抬目,眸光炯炯。

    吴佩月便垂睫:“好事多磨吧。”

    赵彭因为她眼神躲避而气压愈低,回味着今日沈昀柏在亭中三番两次偷望她的情形,径直道:“他是不是喜欢你?”

    吴佩月给他解玉佩的动作微微一顿,继而一边忙碌,一边低声:“嗯。”

    赵彭:“!”

    什么玩意儿?

    她说“嗯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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