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部下部:季姜篇(3)-《天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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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季姜走过来,摸了摸追风的脖颈。

    齐王一语不发,脸色凝重地忙碌着。捆扎完后,摇了摇那只木匣,看看捆得是否牢固。

    季姜道:“大王,你……你要去打一场没有必胜把握的战争了,是吗?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回过头来,看着季姜,道,“你能陪我去吗?”

    季姜和齐王对视了片刻,道:“我去。”

    齐王微微一笑,道:“你相信我了?”

    季姜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脚,道:“因为我没有选择,大王,我只能相信。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,如果连你都不可相信,我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伸手捋捋季姜的头发,托起她的头来,轻声道:“季姜,你对我同样重要。”说罢,一挥手,一名侍卫牵来一匹马,交给季姜。

    季姜接过缰绳,道:“大王,我们要去哪儿?”齐王跨上追风,道:“芝罘。”

    临淄城中,熙熙攘攘。吹竽鼓瑟,弹琴击筑,斗鸡走狗,六博蹴鞠……什么样的戏娱都有。车驾在人群中缓缓前进,黑衣人隔着薄薄的黄绢帘幕看着车外的一切,目光有些惆怅。

    驿道上,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前进。蹄声嘚嘚,仿佛急促的鼓点,敲击得一路尘土飞扬,在这队人身后形成一条黄龙。

    季姜大声道:“大王,为什么要这么急?”

    前面的齐王头也不回地道:“那条调虎离山计拖不了多久,他很快会醒过神来的。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。”

    季姜听得迷惑不解。齐王不再说话,伏在马背上,快马加鞭,奔驰得更快了。

    临淄城中,车声辚辚,人语喧哗。忽然,有人喊道:“蒯疯子来了,蒯疯子来了!”人群分开一条道路,一个披头散发、疯疯癲癲的人过来,笑嘻嘻地唱着一支调子古怪的歌,一群小儿跟在他身后起哄相和,但显然谁也没听懂他的歌词。

    车中的黑衣人浑身一震,他听懂了。那是一首古曲。

    “凤兮凤兮,何德之衰!往者不可谏兮,来者犹可追也……”那疯子唱着,忽然冲向齐王座车,一下扑在车窗前,低低地道:“大王,蒯彻没疯,疯了的是你。我不想为你陪葬,所以只能佯狂避祸。大王,我是多么想念过去的那个你啊。唉,那时你那么聪明,那么果决……”

    黑衣人看着帘幕外侍从们连拖带拽把这疯子拉走,神情中现出一丝深思。

    蒯彻仰天大笑,一甩手摆脱众侍从,继续唱道:“休矣,休矣,今之从政者危矣!哈哈……”又笑又唱,扬长而去。众小儿跟在他身后,拍着手学着他的声调唱道:“休矣,休矣,今之从政者危矣……”

    车驾前行了一会儿,车中的黑衣人忽然脸色一变,跳了起来,一把拉开车门,揪住车旁一名侍从的衣襟,大声道:“你们大王呢?他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终于到了芝罘山下,大海之滨。一行人下了马,都已汗出如浆,疲惫不堪。季姜也累,更多的却是兴奋。她站在海边,张开双臂,迎着海风,深深呼吸着那熟悉的带着咸味的空气,心中欢喜无限。

    天上飘着几朵白云,海鸟在海面上飞翔盘旋,不时发出几声鸣叫。

    季姜叹道:“唉,住在海边时,从没觉得它的好。在临淄待久了,才发觉有多么想念它。”

    齐王在旁边地上不知忙些什么,口中道:“给我看看海风的动向。”

    季姜一怔,道:“看海风?大王,你……”回过头来,只见齐王带来的那只长形木匣已解下放在地上,打了开来。匣子里并排放着三支黑黝黝的长形尖头物体,通体闪着金属的暗光,却又看不出是哪种金属,旁边还摆着一些形状古怪的附件,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诡异。

    齐王从匣中取出一支那长形尖头的怪物,手脚敏捷地在地上组装起来,道:“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怎么判断风向了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当然不会。可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那就给我看看吧!现在海风的方向和强度怎么样?半个时辰之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?”

    齐王说着,手里的动作不停。

    季姜疑惑地看着齐王,抬头盯着天上的白云看一阵,再看了看海浪的浪高,道:“大王,要出海吗?今天这点风恐怕张满了帆也快不了。是西风,稍偏北一点,风力很小,三个时辰之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。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很好,你站过去一点。”那支黑黝黝的怪物已被齐王架设起来,尖端斜斜地指向海面的天空。

    季姜道:“大王,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曳影剑。”向季姜挥了挥手,“再站远点,再远点,对,就这样。叫侍从们也站在那边,跟他们说,注意来路。如果见到沧海客来,拦住他,别让他靠近我。”

    季姜道:“沧海客?那个黑衣人?大王不是安排他在临淄城闲逛吗?怎么会来这儿?”

    齐王道:“他会来的。他不算聪明,但经历得太多了,总比一般人警觉。如果我猜得不错,他大概离这里已经不远了……”

    季姜越听越莫名其妙。忽然,她心头一震——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!向声音来处望去,果见一人一骑远远地飞奔而来,她倒抽一口冷气,虽然遥远,但看得出骑者是一身黑衣。季姜惊疑不定地回头看齐王,齐王却是恍若未闻,只半跪在地上对那“曳影剑”做最后的细微调整。

    嘚嘚嘚!嘚嘚嘚!马蹄声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,马上那黑衣人的面貌也已看得见了,果然就是那沧海客。

    齐王继续着手上的工作。黑衣人策马急驰,越来越近,终于近到能看清齐王手中的动作了,黑衣人脸色骤变,惊叫道:“你在干什么?住手!快住手!”

    齐王头也不抬,沉声道:“射他的马!”

    侍卫们弯弓搭箭。

    黑衣人叫道:“住手!住……”

    一阵“嗖嗖”声响,数十支羽箭射中他座下的马,那马惨嘶一声,人立而起,将黑衣人摔了下来。马痛苦地挣扎了几下,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季姜正惊怔间,忽听“轰”的一声闷响,脚下的地一震,急回头看去,只见那支黑黝黝的曳影剑竟已腾空而起,尾部拖着一道白影,呼啸着向大海飞去。

    季姜和众侍卫都看呆了。

    那边黑衣人大叫一声:“不!”从地上爬起来,向齐王那边冲去,众侍卫回过神来,忙上前挡住。

    黑衣人拼命要挣脱阻拦,一边叫道:“你疯了吗!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!”

    第一支曳影剑很快飞得不见踪影,齐王眺望了一阵,又开始架设第二支,这次他的手法更熟练迅捷了。

    黑衣人挣扎着大叫道:“住手,快住手!你这个疯子!你不想活了吗?”

    季姜见黑衣人那一向冷漠的脸上充满了惊惶与愤怒,目眦俱裂,状似疯狂,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,便冷笑道:“疯子?你现在这样子才像个疯子呢!”

    黑衣人转向她,急急地叫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主人在做什么!他在找死!你快拦住他!快拦住他!”

    季姜冷冷地道:“我不知道大王在做什么,但我相信他做的一定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又急又怒,道:“不!不!他错了!他错了!你没看到曳影剑的威力吗?那不是人间的东西,那是神授予他的。而他竟用来……”

    第二支曳影剑腾空而起,带着长长的白影向同一个方向飞去。黑衣人绝望地大叫一声:“啊!不!”他的胳膊被侍卫们死死抓住,只能望向季姜,焦急地叫道:“拦住你主人呀!快拦住他呀!拦住他你就是救了他,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他是疯了啊!你快拦住他,快救他啊!”

    齐王开始架设第三支曳影剑。季姜看了看齐王,坚定地摇了摇头,道:“不管他怎么做,必定有他的道理。就像每次战役前,他做的那些令人不解的布置一样,事实证明他最终总是对的。”hf();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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