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知道的十件事(四)-《南北南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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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从见他到现在,他终于露出丁点笑意来,偏头跟身边的副总说:“那我就不陪您回去了,您看成吗?”

    副总目光微微打量了她片刻,最后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,“陪我做什么,忙正经事要紧。”

    副总对陈雅婷说了声告辞,领着另一位荣盛的高层走了,走远了,还能听见两个人的谈话,副总说:“怪不得小江单身这么多年,给他介绍女朋友也不要,原来是有心上人。”

    陈雅婷听见了,他也听见了,却没解释,只问她:“想吃点儿什么?去哪儿吃?”

    还没到午饭的时候,她就挑了个远点儿的地方,从这里过去,约莫要一个多小时,她小心问他,“可以吗?”

    他点点头,自然是没意见。又问她,“开车过来的吗?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“没有,我不会开车。”

    “那坐我的车过去吧!”

    她应了声“好”,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,到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,找到他的车,各自坐进去,系上安全带的时候,她还是懵的,总觉得不真实。

    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,过往那些事,她本不愿意再翻出来,可到底还是耿耿于怀,问他,“你那时候,怎么招呼都没打就走了?”

    六月初,正是要高考的时候,明明前一日还在家门口看见他,隔日却不见人影了,没去考试,也没再回来过,好似人间蒸发了。

    他抿着唇,轻声答着:“早上还没醒,被我爸生生从被窝里拖起来的,一路赶到车站,进去坐下了还是迷糊的。在车厢里跟他吵,他那时候精神已经不大正常了,险些打了我。我们在广州下了车,下车他就病倒了,我到底没忍心不管他,陪他去医院,消磨了大半个月的时光,他精神很不好,最后是自己跳了江死的,我跟着那边的亲戚,潦草办了丧事,那段时间,过得浑浑噩噩,我妈妈联系过来,说要接我走,我不想跟她,更不想看见继父,就走了。离开广州去厦门,在那边打了半年工,赚了些钱,又回了学校,第二年六月份是回来过一次的,回来参加高考,没敢去见你。”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。他那些年,过得其实挺艰难,一身脾气,磕磕绊绊。

    他的确是优秀的,但成绩的优秀弥补不了家庭和性格的不足,他从来不是个温善的人,家庭状况又是一团糟,母亲出轨,使尽了手段和父亲离了婚,嫁给一个富豪,父亲精神受挫,越发变得偏激和不理智,解不开自己的心结,到最后终于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。

    那些年,她是想回来的,可彼时年少,总怕自己摆脱不了母亲,他曾经多爱母亲,就有多恨她,恨到一眼都不想见,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。

    他没有更好的办法,只能躲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回来高考的时候,见了一些复读的同学,含糊说自己南下去了沿海的地方读书了,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她的消息,知道她考上了y大。她从前很懒惰,热情是一阵一阵的,这会儿想学了就使出吃奶劲,不想学了,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可劲儿玩闹,他没少敲打她,她那时喜欢他,他是知道的,可又不愿意让她净花心思在这上面,只好冷着脸对她,偶尔敲打她,好让她沉下心来专心学业,他虽然总骂她笨,可心里明白,她其实是很聪明的,越聪明的人越容不愿意下死功夫。

    能考上y大,他很为她高兴。

    他是有去她的学校看了一眼的,没想着见她,不敢,也没理由,只在校门望了望,想象一下她现在的样子,觉得便足够了。

    他依旧考了厦门那边的大学,离她几千里,再没回去过。

    他把这些年的境遇简短地描述给她听,她只觉得满腔心疼,从前只恨他不告而别,再不联系她,可如今只剩下绵密的心疼,狠狠扎在心口。

    “我那时候,想你想得要疯了。”路上看见一个背影和他稍稍像的人,都要快步走上去看一眼,看清楚脸了,确定不是了,再失望离开,下次瞧见另一个,明知道不是,可还是控制不住,总要确认一下才好,总怕会错过。

    十年,弹指一挥间,可算起来,是一百二十个月,三千六百天,八万七千个小时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沟壑。

    她知道,不合适说这话,可到底控制不住自己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,良久才问,“你呢,这些年怎么样,结婚了吗?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“没有,一直单身,找不到合适的。”再没有一个人如他那样,能深深抓住她的心,让她义无反顾,让她魂不守舍。

    没有,再没有。

    他沉默片刻,回她,“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都这个年纪了,这话什么意思,都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剩下的路程都是沉默,车子终于到了地方,是家私房菜馆,从前两个人来过的地方,十几年了,还开着业,他站在车旁,等她下来,这地方他也是认识的,一时觉得心里略微沉重着。

    回来之前想过会见到她,也想过十年过去,她早就嫁人生子,可真正看见她了,瞧见她仍是单身一个,瞧见她看见他慌乱又无措的样子,他心里只剩下绵密的疼,毫无准备,亦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陈雅婷点的菜,还是他十年前的口味,她记他的事总是最清楚,从前在一个班,没少人调侃她,说她像个小媳妇,她会追上去揍那些乱说话的人,面上却是笑着的,并不恼。

    心里藏着事,再好的食物送进嘴里,也是难下咽,只听她在讲话,讲她上大学那些事,净捡了有趣的说给他听,又讲她如何创业,一个女老板出去,不是被人看低,就是被人看歪,让人气愤……

    她一点一点说着,漫无目的,他听的津津有味,好似那些分开的年岁被这短短的话语填补了些,让两人之间那些生疏和隔膜抹平了些。

    4.

    之后的几日里,她总是会时不时约他出去,并不做别的,只是吃饭,从中餐到西餐,从日本菜到法国菜,俩个人把市区味道不错的饭店挨个儿吃了个遍。

    终于有一天,他送她回去的时候,她偏了偏头,问他,“要不要上去坐坐?”

    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,忽而笑了,“求之不得。”

    她什么样的心思,他是知道的,他的心思也是摆在明处的。

    他一直等着,是在等她再了解他一些,十年过去了,她好像没变什么,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缀在公交车后头跟他一路回家的小姑娘,可毕竟他变了许多,从前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的,现在依旧是这样觉得。

    她有着完满的家庭,从小到大被宠着,性格好,漂亮,也聪明,她该有好的归宿。

    被她喜欢着,是他的幸运。

    两个人上了楼,他步伐缓慢,歪着头看她,“不怕引狼入室吗?”

    她也紧张,邀请他上来,这意味着什么,她自然是知道的,闻言只笑了笑,“那你不怕,是狼入虎穴吗?”

    他登时笑了。

    那夜他住在了她这里,往后的事,便是顺理成章了。

    约莫年底的时候,她说要先回老家一趟,探探母亲的口风。

    他应了好,“年底我去提亲。”

    她便笑他,“你婚都没求呢!”

    他“哦?”了声,“那你是不打算嫁了?”

    她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句,“不嫁了,不嫁了,求婚都没有,还嫁什么,我出家做尼姑算了。”

    他去攥她的手,放在唇下,一点一点蹭着,认真说:“婷婷,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,从前不是,现在也不是,但你若是愿意,我愿用这一生去牵你这只手,一直到我死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这哪是不会说话啊,她觉得自己心软的一塌糊涂,只好说:“我嫁,我嫁还不成吗?”

    他像是变魔术一样,从兜里掏出来戒指来,戴在她的无名指上,“那可就说好了,不能反悔。”

    她觉得眼眶发热,掩饰着用手抹了下,指责他:“你连跪都省了,我多亏得慌。”

    他单膝跪下来,笑说:“那重来一遍?”

    她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,又哭又笑的,“逗你玩呢,谁要你再来一遍了。”

    5.

    回家那天是他送她上飞机,她满心欢喜,到家了只想和父母分享,却不好意思,拖了一天又一天,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讲江坤的事。

    怕说太全了让他们小瞧他,怕说不全又让他们不理解。

    最后终于鼓了勇气,拉着爸妈去客厅,端端正正讲给他们听,“我谈了男朋友,你们都认识的,原先楼上江家的儿子,江坤……”

    话说完,没有预想来的追问,父母都沉着脸,面容严肃着,最后是母亲开了口,“按说你都这么大了,爸妈不该干涉你,可江坤这人,妈不同意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她几乎是质问的语气。

    母亲把道理讲给她听,从家庭到江坤当年连高考都不参加的态度,她解释说他当初是迫不得已的,可母亲只说:“这么些年没见了,你怎么知道他话是真是假,才几天,又骗得你团团转,当初你小,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,他给过你几个好脸色,这会儿又回来打你主意,心里盘算着什么,谁又知道。”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就一句话,“我不同意,你最好不要让他来家里。”

    那夜陈雅婷和父母吵了一架,怎么都无法理解一向开明温和的爸妈为什么突然这么强烈的反对。

    她哭着从家里跑出来,买不到机票,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去找他。

    细雨缠绵,像极了她的心情……沉闷,潮湿。

    开门的一瞬间,已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掉出来,她紧紧抱着他,像倦归的燕儿找到了归巢,蜷缩着不愿抬头。

    他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,垂眸凝视,只剩下心疼,“怎么了?嗯?”才走了几天,怎么这样回来了。

    她惶惶然摇着头,“完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完了?”

    “都完了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车轱辘话说了好几趟他才听明白,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,她和爸妈怎么也讲不通,吵了一架,义愤填膺地跑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脸色渐渐严肃下来,提起她的行李箱,拉着她往外走,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她犯倔,“我不回,死也不回。我再也不回去了。”她说着气话。

    他语气软下来,“听话,这么晚跑出来,爸妈该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她又哭又闹,哭得撕心裂肺,他心软拉她进屋,站在阳台上给陈母打电话,“她在我这儿,您别担心……我明早一早就送她回去……她孩子气,您别放在心上……对不起……是我的错……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他蹲在她身前,面容严肃地说:“如果跟我在一起要这么累,我宁愿我们从没再相遇。”

    他变了很多,少了年少的那些锋利的棱角,多了几分稳重和深沉,可冷漠起来的表情,和十年前,别无二致。

    陈雅婷不敢再哭,沉默下来,他生气的样子,其实挺可怕的,

    一大早他就送她上了火车,她看着月台上的他越来越小的身影,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,只好拿手遮着。

    她不想失去他。

    十年前不想,十年后依旧不想。

    6.

    浑浑噩噩拖着行李箱到家的时候,却在门口看见他,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,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外见他穿正装。

    他似乎有些紧张,不停地扯领带,脚边堆着几个礼盒,看见她,很轻地笑了,“想来想去,这事都不该让你一个姑娘家自个儿来面对。”

    陈雅婷眼泪顷刻便落了下来,就听他说:“我承诺过,只要你愿意,我会紧紧抓住你这只手,直到我死的时候。我不会食言的,嗯?昨晚我话说重了,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她扑过去,把脑袋埋进他怀里,一时感慨万千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十年等待,她终究还是,等来了爱情。

    无论前路多难,只要他还抓着她的手,她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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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拖了这么久,真是抱歉。

    陈雅婷和江坤,差不多算单独的故事。

    算正是完结了,这章给大家发红包,感谢大佬们一路陪着小叔和苏北,笔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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